• 孙家院子

    一条小路东西延伸,从天花沟小学往西,也许就是几百步的样子,往南一拐,便是孙家院子。倘若沿着路一直往西,过一面山,过一道河,再爬到山顶,就是外婆家。外婆家房子门前的半坡上,远远地也能看到孙家院子。一长排房子有七八间正房,还有两三间偏房。八九十年代,这些房子远看着还有些气派。

    孙家院子是我们童年生活过的地方。院子不大,坐北朝南,靠西侧四间新盖的瓦房是我和哥哥小时候住的地方。有一间独立的灶屋最靠西,相当于城市的厨房,生火做饭的地方。往东去有两间主房,一间是堂屋,一间是房屋。堂屋就像是城市楼房的客厅,村里邻里说的“大门”就是这间正房的正门。

    堂屋是家里的门面,一般会修的更平整些,敞亮些。房屋是主人夫妻睡觉的地方,相当于城市楼房的主卧。再往东去的一间连着老人家的旧房子。只记得盖房时候和老人家起了很多争执,后来说好那间房子由老人家住到去世再归还。所以那房子与堂屋之间就没有开门,只有一扇门和大门同向朝南开着。我和哥哥也很少进去,所以没什么印象。

    院子东侧紧接着住的是老爷子和老奶奶,再往东是三叔三婶家。约摸在我七八岁的时候,三婶生了一个女儿,小名叫琴琴。她叫我姐,我跟着大人们叫她琴琴儿。琴琴儿是我看着长大的,不会走路时三婶去地里干活,我就抱着她玩儿。她会走路了就喜欢老赖着我和哥哥,跟前跟后的。我和哥哥去外婆家,她也跟着去,我们叫婆,她也跟着叫。

    从最西侧说起,灶屋外面有个小些的道场,在坎上,砍下是堂屋外的大道场。坎上砍下中间原本是一些乱石,凿开一些,凿成一脚大小的平台,成了一条短短的连接上下道场之间的路。

    多数时候我们喜欢在大道场上玩,大道场进大门左边就是房屋门,房屋有电视,我们多热爱的电视呀。有时候从灶屋端了饭碗,穿过道场,一溜烟儿下了坎儿就直奔房屋,端着饭碗边吃边看电视。大人们吃完了饭,在楼上喊叫我们让把碗拿回去洗,哪知道我们才吃了没几口。

    大道场中间靠外边还有一颗大春树,我们小时候最喜欢光着脚比赛徒手爬树。呼得一下起猛子往上一跳,双手抓住树干,双脚离地。胳膊劲大的话,就两只手前后换着往上攀。胳膊累了的话,就双腿夹住树干助力。再不行就双脚支起来,当双手一样蹬在树干上,横向撑住,双手双脚轮换着往上。晚饭后大人们在道场边上坐着乘凉,看我们小娃子们攀树逗乐。

    即使天黑了外面也是不需要开灯的,月光一泻千里,明晃晃的比灯光还要透亮。漫天的星星像是一伸手就能摘下来,但月亮是不可以用手指的,老人家说小孩子如果用手指月亮的话,月亮会割耳朵。有时候不相信,偷偷用手指了,晚上睡觉却又害怕月亮真的会下来割耳朵,于是把头整个闷在被子里睡。如今想来真是好笑。

    大道场边上是一方斜坡,是我们的菜园子。家常的各种蔬菜自然是随着四季换着品类,我还能想起有芥菜。芥菜叶子肥硕,我们喜欢从根部成熟的地方开始掰起,掰回去洗干净用水抄,然后放进坛子等着发酸。时间到了,便能吃到可口爽脆的酸菜。家家户户都爱吃酸菜,早饭吃米饭要炒一碗酸菜,下午吃面条就是酸菜面,晚上吃酸菜拌汤。一日三餐,一年四季离不了。

    大道场最西边的角上,还有几颗果树。很多年过去了,我只记得好像有一颗香圆树。结的香圆成熟以后金黄金黄的,可香了,可以放在衣柜里用来熏香衣物。还有一颗青苹果树,一直盼着它结果子,但后来总在外面上学,好像一直没吃到苹果。缠绕的葡萄藤倒是不负所望,盛夏过去就有些葡萄串子崭露头角。为了等葡萄成熟,我和哥哥老是要防着琴琴儿去偷摘。她还小,没等葡萄变红她就想吃。

    其实连接上下道场的砍儿边,还有个猪圈。是老奶奶喂的猪。这里笔墨少了些,是不知如何说。在孙家院子的记忆是从六七岁开始的,我和哥哥少了许多普通人童年那种爷爷奶奶的宠爱,所以如今说来,还是觉得用老爷子老奶奶来代替爷爷奶奶,这与亲疏远近更匹配,更贴切。“孙家院子”也是昨晚突然想到的一个称呼,用这个词也是刚刚好。那是曾经生活的地方,却也不完全是“老家”。

    二十来年过去了,孙家院子还在那儿,横贯东西的那条路一年一度去看望外婆时还是会走的,只是渐渐不再左拐向南去了。前些年回去在院子后面就大声喊琴琴儿,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外婆家。去年路过就发QQ消息给琴琴儿,问她去不去外婆家。

    如今琴琴儿和三婶也搬到尖山沟街道去了,也不常住在孙家院子了。老爷子前些年去世了,如今只剩老奶奶还守着那院子。以往不懂,为了一间房如何父子相争到面红耳赤。以往不懂,好好的日子为何争论不休甚至拳脚相向。如今偌大的院子,只剩老奶奶一人守着。孤独地,留恋着却也厌嫌着这院子吧。
    2015/11/9 14:10: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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